星期五, 9月 08, 2006

迷失百年淒迷美麗 - 《甘斯巴羅的美麗格雷姆夫人》

得向呂明學一句話:「靠!」我竟然丟失了這本小冊子,而且丟在哪裡也完全沒有印像。

今年冬一月,在都柏林的機場塗鴉著日記過了一晚之後,我來到了又濕又冷的愛丁堡。背著大包小包,走著比香港落後太多的窄巷。旅館的房間仍未預備好,我隨便撐把傘,踏著道上的水窪,也不看地圖,任由自己迷路,然後人停在蘇格蘭國家畫廊前。

星期二,人不多,靜得很。我調低心跳聲,生怕吵著旁邊那個凝神觀賞六翼天使像的老者。三米高的走廊掛滿的盡是蘇格蘭歷史的沉澱物,雖然它們的來歷我一句也說不上來。

記得看見許多 Turner 的可愛彩色素描,他總是用寥寥數筆就能畫下那種瑰麗。在地下室,忽然見到 Sir William F. Douglas 的 The Spell,老法師正在進行降靈,那情景迫真又詭秘。有一幅畫,三個白髮白衣的少女在縫織,教人想起希臘那又老又醜的命運三女神。心滿意足的看過這些有趣的畫作後,我當然猜不到接下來的一個轉身會讓多花我十塊英鎊。

甘斯巴羅(Thomas Gainsborough)的《尊貴的格雷姆夫人》(The Honourable Mrs. Graham)就這樣蹦進眼簾。先是茫然,繼而站定。落筆寫紅顏相信是文人千古大難題之一。就像你不忍心單單用「清麗脫俗」四字去糟躂 Audrey Hepburn 或 Audrey Tautou 一樣,面對著這種讓人心動的生物,你會痛恨「美麗」一詞的局限、「出塵脫俗」的俗不可耐、「閉月羞花」的寒酸、「嬌豔如花」裡淪陷了的才氣... 真要選四個字去附庸一番的話,我會說,那種美麗叫罄竹難書。

真不明白,一個二十歲不夠的少女何以在自己的畫像裡流露這種幾近傲慢的沉著和幽鬱。畫師又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去刻劃這種神態?第二天從史提靈(Stirling)回來,撇下華萊士的赤膽忠心,到畫廊商店乖乖放下十鎊,帶回這本小冊子,讀到這個小故事:

1777年,五十歲的甘斯巴羅完成了這幅教格雷姆先生日後心痛不已的畫像。蘇格蘭貴族格雷姆先生在 1774 年跟卡斯卡特伯爵的第二千金 Mary 結婚,夫妻二人相愛甚篤。有一次,他們到愛丁堡出席一個宴會,格雷姆夫人忽然發現重要的飾物盒留了在家。格雷姆先生逗夫人說:「未經修飾的美麗便是最華美的妝容(Beauty, when unadorned, is adorned the most.)」並忽然想起有急事未辦妥,請夫人自行用晚膳,自己必定準時於宴會前回來。不明就裡的夫人讓丈夫跨上馬背,快馬疾走來回九十里(中途還要過河),從家中帶回那個飾物盒,在晚餐後在門前出現。

婚後的夫人身體一直不太好。1792 年格雷姆先生決定帶夫人到法國南部休養。船差一點才抵港,夫人已先一步離去。時值法國大革命,不知甚麼原因,夫人的遺體竟然受到暴民的騷擾。格雷姆先生再難面對那幅畫像。他將畫像放進大箱子,寄放在倫敦一個畫框匠的地下室,畢生再未相見。直至半世紀後,他們的繼承人發現了這幅畫像,將它贈送給蘇格蘭國家畫廊,條件是她永遠不能離開家鄉蘇格蘭。

我見識不多,也不懂得如何去欣賞畫作。這幾天看見過一排排堡主的畫像,當時的歐洲權貴準是將自己的肖像當作是家族財勢的象徵。我們可以很放心的搬弄一堆「劍眉星目」、「國色天香」、「男的壯女的俏」來讚美這些畫作。叫《尊貴的格雷姆夫人》與別不同的,可會是畫師貫注其中的情感?晚年的甘斯巴羅畫了一幅女傭人在打掃的草圖,秋園掃落葉,畫中的少女跟格雷姆夫人非常俏似...

參考連結:
National Galleries of Scotland | Online Collection | The Honourable Mrs Graham (1757 - 1792)